我的故乡南召,不要说在全国地图上,就是在河南省的一百好几十个县市中,也是比较“难找”的一个,真是南召——难找。这个名列扶贫榜,坐落在豫西伏牛山区的小县,历史上虽然默默无闻,解放后却因为出了两位著名的校长而小显名气。其中一位是原籍南召,曾任国家计委主任,后任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的袁葆华,另一位便是在南召一中执校15年之久的教育家张纪功校长。
母校南召一中,在文革之前,历年高考升学率总是名列全省前茅,在考大学极为不易的1962年,甚至高达85%。当年,全国高考录取分数线比清华还高好几分的中国科学技术大学,只分配给河南省10个名额。在数千名向往“科学家摇篮”的全省志愿者中,南召一中就有3名考入中国科技大学。
12岁那年,我有幸考上了南召一中初中部,便离开爹妈,背着自编的草席卷和一包行李,从远离县城60里地的小乡村出发,跋山涉水,到县里的最高学府报到。那时我还没见过两层以上的房子,更没见过熙熙攘攘、商店林立的大街。只知道自家那二亩麦田地里有一根电话线杆,上边只有一根电话线。我常把耳朵贴在木杆上,把那“嗡嗡”声当成别人说话的声音,想听个明白。当天我走在县城的大街上,好奇地发现,一根电线杆上居然有好多根电话线,“串音”怎么办?一边走,一边数着半空中电线的数目,直到脚绊了石头,摔倒在地才停下来,这算是体会到了县城和小乡村的“差别”。
然而,这就是那时候王永民的“水平”。没想到,我这个100%的小乡巴佬,经过南召一中10多位老师的认真培养,凭着初步的文化知识,6年后竟然成了一个幻想将来要同时当许多种“家”的小青年。高中毕业那年夏天,我代表200来名应届毕业生,在隆重的毕业典礼上发言了——
“同学们,我们读了那么多的物理课本,化学课本,大家注意了没有?书本上有许多人头像!可他们,都是高鼻子长头发的外国人!我们中国人,为什么就不能有伟大的发明和创造,把中国人的头像也印到课本上呢?”
啊!1000多名师生,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。
像是奏起了一首回响不绝的青春之歌?这歌声洋溢着学生们为祖国学习的挚情,激荡着为科学献身、为民族争光的热血。
每一个南召一中的学生都知道,这就是我们的校风,这就是数十年诲人不倦的母校老师对祖国的承诺。
南召一中的学生们不会忘记,那首青春之歌的作者,我们生命之炬的点燃者,是我们敬爱的张纪功校长。
1991年,得悉饱经风霜又积劳成疾的张校长患了严重的心脏病之后,我接他到北京军区总医院住院治疗。两个来月,终于大有好转。出院回到南阳后,校长电话告我,急需一种昂贵的德国进口药,以调节心律,我立即托人“开后门”搞到两瓶。既怕邮寄丢失,又怕耽误时间,于是我连夜乘火车把药送到南阳。校长接过药,双手握着我的手,激动万分:
“永民啊,亲儿子也只能这样了”。
年过古稀的老校长泪眼汪汪,而我更是哽噎着与校长抱在一起,语不成句——
可敬可佩可怜的校长啊!若不是您将全部心血用于南召一中,若不是您治校有方并言传身教,要求我们读书成材,报效祖国,我这个100%的乡巴佬,哪儿能考上62年的中国科技大学?若不是您在我初中二年级时对我的几项小发明、小革新大加赞扬,我哪儿会有那么大的劲头搞发明创造,以至于后来战胜疾病,拼搏5年,发明了“五笔字型”啊!
至今,还没有人为我们敬爱的校长写上一本传记。可作为学生,我们都知道,我们的校长,早已“出版”了成千上万册传记。只不过,张校长的“传记”,既没有摆在书摊上,也没有放在书架上,而是像一座座隽刻着张纪功闪光名字的碑,珍藏在他每一个学生的心中。